斯凡_EstaF

在心如死灰之前鲜血淋漓地爱。

【盔弓】冬青林边

*大概是个架空的二十世纪西欧小城AU

*治愈系亲情向。其实弓的部分很少,本质是个披着盔弓皮的图林中心盔家全员向文_(:з)∠)_(终于能打盔家的tag了,耶!)

*相关事件的时间线有一点篡改

*万圣节快乐!重度拖延症终究没能在11.1零点之前赶完万圣节贺文_(:з)∠)_现在是11月1日凌晨1:20,好困啊,发完就睡x

希望老福特别夹x)




    风把梧桐叶送到窗口的时候,天色才刚微微地擦亮。图林醒了,并且知道他身边仍在酣睡的另外几个孩子很快也会醒来——比往常早,为了期盼已久的节日。

    在工会的策划与资助下,这所不大的孤儿院给孩子们组织了万圣夜活动。院里常年沉闷单调的空气中起了雀跃的扰动,这一点涟漪随着节日的临近愈发扩大,各个角落都不时迸溅出兴奋的议论和笑语。

    图林醒得早不是因为兴奋,他只是惯常早起而已。认识他的人才会知道不是所有的九岁男孩都对扮成幽灵走街串巷地敲门讨糖吃感兴趣。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但此刻却没有立即离开被窝。他闭上眼,回忆刚才的梦。



    深秋的黑夜,离开等不到车的站台,独自在街道上行走。所有的住户都没有灯光,只有路灯发出没有温度的光线。

    树。叶子并没有落,然而也不打算给旅人一点生机的安慰——它们在路上投下斑驳诡谲的影。像鬼魅。

    唯一的、长长的街,死一般的静……

    我没有选择。我必须向前走,一直走……

    哪里是尽头……

    越来越冷了。有一点…害怕……



    图林的父亲胡林是国家海洋研究所的成员。一年前的夏天,胡林所在的研究所派出一支科考队,北上观测北冰洋的海洋生物活动,不料途中遭遇异常的风暴,船队尽数沉没。救援队昼夜搜寻,最终只在浮冰上找到几具尸体和零星船的残骸。

    这场轰动全国海难葬送了国内最顶尖的一批海洋研究专家。举国哀悼。

    那天图林的母亲攥着报纸,一言不发地在窗边坐了整整一天。

    她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了研究所发放的抚恤金。“我会等我的丈夫回来。除非找到了遗体。”



    图林起了床,浇了阳台上的花,端着凳子到宿舍楼的后院里,准备在早饭开饭前把昨天剩下的衣服洗完。

    他是很独立自理的,也善照顾别人。尽管寡言少交,男孩其实心地挺爽快,手脚也利索,把自己寝屋更小的孩子们照顾得很妥帖。当然,他不擅长哄弟弟妹妹们,带他们说笑和游戏。他似乎总是缺乏热情。但大家都知道,如果有孩子恃强凌弱,图林不惮在全院孩子和大人面前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撂倒欺凌者。

    “早,图林。水冷吧?给你打了点开水兑兑。”

    “谢谢,拉巴达尔。”图林坐直身子,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泡,对身形微微佝偻的来者报以一笑。

    萨多·拉巴达尔,孤儿院的跛脚老护工,提着暖瓶帮图林加了热水。老人在这所孤儿院工作不少年了。据说这个样貌低调的老头子是个退伍老兵,曾经打过许多仗,拿了许多勋章,然而谁也没有确切的了解。他伤了脚之后做不了什么事,便做一点轻活,还有看后门的差事。

    萨多是图林在院里唯一肯亲近的人。他与图林聊天,浑浊的眼睛和蔼地看着男孩,听他讲一些很少对外人披露的心迹。图林知道他的倾听不像别人那样带有探索秘密的好奇,而老人的评论与见解时而隐隐让人惊觉到智慧的火花。他不只是一个残废衰老的人,图林想。

    “你真的不跟大家一起出去走走吗?”早饭过后,图林来后院帮忙打扫落叶的时候,老人开口问道。

    图林摇头:“你知道我的,拉巴达尔。”

    萨多笑了:“你不信鬼的,对吧?”

    我相信鬼神吗?图林不知道,不过他想,大概是不信的吧。人们将新故者安放在撒了鲜花的棺里,唱诵着祝愿他在神的花园里安息。孩子们虔诚地祝祷,轻轻祈求神再让亲人的亡魂在远在世界尽头的殿堂里停留片刻,以期梦中一见……所有这些,图林总是静静地注目,没有太多的敬畏和动容。他没有想过求得神的恩幸以庇佑父亲挣脱死亡的深渊,那一点微弱而不肯熄灭的希望也不是通过神启维持下来的。他也不知道母亲如今吉凶几何。他所想到的只有好好过现在的生活,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与母亲和她腹中的弟弟或妹妹重聚。

    自然地,他对万圣节死人的亡魂会附身活人、夺魂重生的传说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他想,假若真有亡魂索命,那倒也不坏。让拉莱丝的魂灵来夺走我的生灵吧。如果妹妹能活过来,我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图林不是个轻易想到死亡的人,实际上他从未想过要向死神投怀送抱;不过若是用来换取妹妹的生命,那另当别论。

    “我是说,即使你不信这一套,对那几颗水果糖不感兴趣,也不妨跟大伙一道走走。能出院门的机会不多,出去透口气总是好的。D城的秋天哪……”

    图林上床睡午觉时又想起了老护工后来的话。

    其实他也不是一点都不想出去,但是另有原因。

    他隐约记得,在梦被晨曦打断的前一刻,他看见了路灯背后有一点光……



    夜很黑。

    末班车开走了。

    住户没有灯光。

    沿着街走吧,向前走。

    可是……

    走。

    我必须向前走……

    路灯似乎永远这么无言地立着,低眉顺眼地,没有感情地。一盏复一盏,照不到街的尽头。

    冷……

    树沉默着。一没有声鸦鸣。

    斑驳诡谲的影…鬼魅……

    陌生的、长长的街,死一般的静……

    我必须向前走。一直走……

    我想离开这里。

    那就再快一点吧……

    尽头……

    向前看,看啊。那是街的尽头吗…树林?

    男孩猛地刹住脚步,向左看。

    屋里有灯光。



    残酷的生活没有施与墨玟和她的孩子们一点哀悼的时间。科考队沉船之后,一场可怕的瘟疫很快在L镇肆虐起来,图林的妹妹不幸病倒了。已有三个月身孕的母亲整日整夜地守在小女孩床边,她变得凶狠而憔悴,绝不允许图林踏进那个房间一步。她只能在照顾家事的空隙做一点针线勉强赚取一点微薄的收入。

   待到家产终于变卖殆尽之时,图林等来的却是妹妹的死讯。

    他竭尽全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仰头恳求:

    “妈妈,我想再看看妹妹。求求你。”

    母亲定定地看着他。年幼的图林看到了从未在母亲脸上见过的神情,而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哀伤。

    然而母亲摇了头。她说:“孩子,你必须走,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

    “那你呢?”

    “我不能走。”

    图林抿紧嘴唇。

    “爸爸,真的会回来吗?”

    你呢,妈妈?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母亲看着他,漆黑的眼睛严肃而安静:

    “孩子,我不知道。”



    图林坐起来。专属于下午的温柔金色阳光把树枝的影子映在地板上。同寝的孩子们已经眉飞色舞地交谈起来,试穿戏服,挥舞着蘸了各种颜色颜料的笔刷给同伴画鬼脸。

    图林跳下床,跑下宿舍楼,在护工休息厅找到了萨多。“有秋天不掉叶子的树吗?”

    “有呀,常青的树一年四季都不落…”

    “我们城里有吗?在哪里?”

    老护工看了男孩一眼,思索了片刻,“有。D城的南郊,应该是有一片冬青树林……孩子,怎么了?”

    图林没有听到他最后的问话。他自顾自地走远了。

    


    后来母亲便托人把图林捎到了D城。受托的邻人将他送进城后,遵照墨玟的请托,把他安顿在了这所孤儿院。那是去年夏天的事了,如今图林已在此处生活了一年多。

    人们听说他是那支科考队的队员的儿子,无不扼腕叹息,对这个阴郁的孩子平添几分同情与爱怜。

    也曾有几个家庭提出要领养图林,然而都被男孩拒绝了。他的态度十分坚决,近乎顽固。

    “我爸爸没有死。”每次有人问起,他总是简单而强硬地声明。

    我也不是被妈妈抛弃的。后半句在喉咙里硬邦邦地鲠着,随时准备冲口而出抽在不识趣者的脸上。

    搭话者不敢提出异议,努力作出认同的神情,搭讪着走开。



    图林回到寝室,从床底下捧出了一只头盔,无言地看着它,又仔细地擦拭起上面的浮灰。

    这是一个又大又沉的铁家伙,精钢锻打出来的,纯手工制作。两侧是锁链软甲,盔面上雕着精美刚健的花纹和漂亮的古代文字,每一个细节做工都极精细。最与众不同的是盔顶上匍匐了一条凶神恶煞的龙,张着口呲着钢牙,似乎随时都可能喷出灼烫的黑焰。

    这顶龙盔是前科研队队长送给图林父亲的生日礼物。队长是所里的科研领袖之一,不仅是杰出的科学家,而且为人亲和大方,是团队的凝聚核心,在所里颇受欢迎。

    “好!”胡林接过龙盔,仔细地端详,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头儿就是懂我——怎么知道我想当骑士的!”

    队长大笑着拍胡林的肩膀:“好,喜欢就好,瞧把你乐得!哎,沙理安啊,别太小气了,拿回去也给你那宝贝儿子摸摸,啊?小男孩最喜欢这种东西了。正好趁机培养培养骑士二代嘛!”

    图林的确摸到了这件贵重的礼物,并且在一系列变故发生后前往D城时随身带上了它。在院里他偶尔会拿出来戴上。尺寸偏大的铁盔戴在男孩头上并不滑稽——恶龙的獠牙配上那双内敛肃杀的灰眼睛竟真散发出几分凶悍之气。

    院里自然没有人敢觊觎这顶头盔的。图林不热衷于讲述龙盔的故事,也不允许别人碰它;他戴上它时,别说孩子,就连大人们也不太敢接近这个男孩。

    这些天有孩子主动向他提起:“你真的不参加万圣夜活动吗?戴上你的头盔参加巡游,没有比这更酷的装扮了。”

    图林知道这友好的试探里包含了一众孩子的羡慕与期待,回以一个礼貌而不置可否的微笑。




    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孤儿院的巡游队伍整装待发了。图林坐在窗边,注目着蹦蹦跳跳的幽灵、女巫和丧尸们出了孤儿院的大门,坐上开往市中心的电车。那里有挂满纸蝙蝠和南瓜灯的漂亮房子与围裙口袋里装满巧克力糖的热情居民。

    他收回视线,抚摸着龙盔的花纹出神。

    天要黑了…

    路灯…房屋……

    冬青树……



    深秋的夜独自一人站在陌生冷清的街头,怎么办?

    往前走。

    下了车,就向前走吧。

    街很安静。住户没有灯光。路灯照常地亮。

    灯下有树叶的影子。

    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街……

    好冷……

    向前走啊——再快一点!

    跑……

    总会有人家亮着光的吧…会吧……

    长长的街……

    我…快要走不动了……

    …那是…灯光吗?

    我看到它了,我看到它了……

    笃,笃,笃。

    有人吗?有人吗…拜托了……

    是脚步声吗?锁舌错位的声音…门开了,屋里的灯光——

    铛——!

    图林一阵心悸,猛地从桌上坐起身,眼前一阵发黑。他保持姿势僵了一会儿,感到视力慢慢恢复了。趴在桌上睡着了,右手还是麻的。手脚冰凉。

    他花了三秒钟意识到方才惊醒时听到的声音是钟声——九点半了。参加万圣夜巡游的孩子们早已回来,此刻同寝的几个刚刚卸完妆,熄了灯拱进了被窝,不过还没有睡的意思,还在咯咯地说笑着。

    图林腾地一下站起来,撞到了桌子,吓到了室友。他冲到床边,从褥子的夹缝里翻出入院时身上剩的一点零钱,又一把拿过桌上的龙盔,抱在怀里跑出了寝屋。

    他冲到西边的小门时轮值夜班的萨多刚刚接班。在老护工惊诧的眼神中,男孩直截了当地要求:

    “我要出去一下。现在。”

    “……今天不行…现在不行,孩子。这么晚了……”

    “拉巴达尔,”男孩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老护工的双眼,“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的眼睛闪着光。那双冰块般冷淡疏离的灰眼睛极偶尔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像是初春时节的湖面上即将消融的,闪着阳光的薄冰。生机,而坚决。

    让人无法拒绝。

    老护工与图林对视了片刻,眼角的皱纹深了深。他从沙哑的嗓子里发出一声叹息,拔开铁门的门栓,低声嘱咐:

    “自己小心一点,孩子。我在这儿等你……如果你还回来的话。”

     “谢谢你。”图林感激地说。他侧身通过微掩的门,又脚步一滞,忽而探回身,踮起脚,空出一只手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老人。随后他匆匆闪出,沿着街道跑起来,身影渐渐模糊在夜色与灯影中。


    电车…电车…图林沿着街飞快地跑着,一口气冲到最近的车站,扑上去看时刻表。正在他焦急地辨认褪色的字时,天使歌声般美妙的摇铃声从身后响了,开往南郊的末班车缓缓停在站前。

    打票上车,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下,图林松了一口气。看着车启动,听自己的呼吸渐渐平稳。

    向南,一路向南。街与行人不快不慢地从窗边掠过。渐渐地,装饰精致的商店橱窗和明亮温馨的住宅灯光稀疏下来,空气中涌动的欢乐与喧嚷也逐渐稀薄,最终被荒僻冷清稀释至无,归于寂静。窗外只剩下两旁的路灯随着电车的哐啷声均匀地呼吸。

    零星的几个乘客早已陆续下车,空荡荡的车厢只余下图林一个小小的身影缩在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总算到了终点站。图林跳下车,在站台上的夜风中站了片刻,然后沿着小城南郊的街道慢慢地走起来。

    陌生的、长长的、没有尽头的街。

    熄了灯的,睡着了的房屋。

    路灯。

    有叶子的行道树……

    图林脚下快起来,踩过支离破碎的树叶影子。路灯接力着一盏一盏接过他的影子。

    风好冷。

    好长的街啊……

    吸一大口冷空气,保持清醒。冬青树…冬青林……图林眯眼看向街的尽头。黑黢黢的夜深处有晃动的影。

    他跑起来。

    待他跑近那大片的黑影,终于确认那是小城边缘不落叶的冬青林时,他已经站在这条街的最后一盏路灯下了。

    左转……

    R街472号。

    一座普通的屋子。干净简洁的白粉墙,灰色的石砌窗台。门口的雕花铁皮支架上挂了一盏烛光盈盈的南瓜灯。

    屋里灯亮着。

    图林低头看手中抱着的头盔,盔顶上恶龙的脊刺被路灯的光拉长了影子。钟声从远处隐约飘来,十一下。

    今天是万圣夜。不应该拒绝一个奇怪的不速之客,对吗?

    他戴上铁盔,遮住了脸,扶正它,让龙凶悍的尖牙对准正前方。然后他走上门阶。

    笃,笃,笃。

    空旷的郊区回荡着叩门声和男孩的心跳声。

    一息的安静后,细碎的声响传来了,接着发生的一切都与梦中重合——不清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锁舌错位的声音在秋夜里分外清晰,暖黄色的灯光随着门的咔嗒而启无声地流淌进安静的夜街……

    而这回他终于看清了屋子主人的模样——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背光的面庞隐约现出俊朗的线条。米色的高领针织套头衫,柔顺的亚麻金色头发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一根马尾辫,卷起的发梢在十月末的夜风中微微拂动。颈上挂的银质挂坠光泽夺眼,是一张弓与一支箭的图形。

    男人低头看着头戴龙盔的男孩,眨了眨眼,温暖明亮的笑容渐渐从眉眼间溢出,将梦的结尾续写完整:

    “晚上好,朋友。

    “你是不是忘了说——

    “ 'Trick or treat'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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